白菜价

意识流选手/伪虐爱好者/只写清水文

白兰地he/破镜重圆
一发完/伪虐





1

江老板最爱听戏。

渠城最近来了个京城有名的戏班子,一方鸿商富贾都上赶着去听。


锣敲,鼓响。

一悲一喜一抖袖,一跪一拜一叩首。

台上美人低眉垂眼,嘴角含笑,乱了台下众人的心神。


唱罢,江老板遂令长随送去一沓银票。

秦岚看着他,慢条斯理地取下头上的簪子,“我可是个男人。”

“我们老板没那么讲究,您正合他的胃口。”


够讽刺的。


见秦岚不发一语,他又说道:“江老板请您明日到牡丹楼一叙,希望您别驳了他的面子。”

“您可得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呀……雅歌姑娘。”



2

秦岚知道江老板在渠城甚至整个商界的声望。若是与他撕破脸皮,戏班子今后恐怕是再难走下去了。


爱自由又有何用呢,终究还是脱不了世俗锁链。他不能为自己虚浮的所谓自由,葬送了整个戏班啊。


一袭白衫赴宴,带着一罐白毫乌龙和对自己的失望。



3

那个杀手露出一缕发丝。是金色的。

他看着杀手按住腰腹的手,指缝间不断渗出血。

他张张嘴,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。


江老板方才把他带进客房,一黑影便从窗外闪出,匕首没入江老板的貂皮大氅。


兴许是大氅太厚,江老板痛叫一声却没有当场毙命。


几个持枪大汉破门而入,与杀手缠斗。

然后他们都倒在了地上。


秦岚缩在床角,看他们一个个倒下,看江老板夺门而出。


然后杀手也跪在了地上。



4

“不必担心,我请人给你取了子弹,缝了伤口。”


白鹄睁眼,入目是满眼的白与那一抹跳动的红。

“谢谢你。”


如若不是秦岚,昨晚的行动不会失败。

他大可不必在江老板进房那一刻就动手,行情事时毫无防备的时候才是最佳时机。

他本也是这么想。


秦岚一出现,他就乱了。

他不想看到秦岚满脸潮红地在别人身下,他甚至不想让那双肮脏的手触到秦岚。


秦岚只能是他的。


“杀人失败,杀手还有价值吗?”秦岚递了一杯茶。

他接过,连带着秦岚的手指。

摩挲着微凉的手指和温热的茶杯,“没有了。杀手一旦失败,就会被组织除名。”


秦岚没有反应。


“我现在废了,你能养我吗?”

秦岚抽回手,“你不是早就废了吗?”


见白鹄说不出话,他把茶壶放在一边,擦了桌子浇了花,带上门出去了。



6

日出日落,潮涨潮退,日子一天天地过。


白鹄枪伤恢复的不错,总算是能下地了。秦岚每天都来看他,整理屋子,开窗通风。但总是沉默寡言。

他还认识了几个小姑娘,她们说这里是戏班子在渠城暂住的地方,是雅歌找的。


雅歌,雅歌。


小姑娘们问起他的名字。

“白鹄。”

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鹄。

他没说出口。

都到这地步了,还有什么鸿鹄之志可谈?

他轻叹一声,慢慢走向客房。


“白鹄,你和雅歌是什么关系呀?”



7

他顿住。


良久,想回一句“旧识”,却被打断了。

“路人。”秦岚抱着药箱和饭盒,站在他身后。


也是,跟小孩卖什么深情呢。


秦岚面无表情地扶他进房,把饭菜碗筷摆好,把绷带拆开给他换了药。


安静得可怕。


“你变安静了。你以前不是……”

“我以前什么样?”

你以前像山间的风,现在却像笼里的鸟。


但他低着头,什么都没说。



8

等他又好了一些,小姑娘们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听戏。


他帮忙搬着戏服,听她们说话。

都是些坊间传闻,黄太太和车夫的一段情和秋老板的风流韵事之类。

“尧哥的忌日是不是快到了……”


尧哥?朕尧?他死了?



9

舞水袖,移莲步,唱一曲《牡丹亭》。

白鹄看着台上的杜丽娘,亦真亦假。秦岚也思念过吗?在他离开后,秦岚也一直长久地思念他吗?

但他不是柳梦梅,他们的分开并不是顺其自然,而是他白鹄亲手造成的。


别再想那些了。

现在多好啊,就这样看着他。


谢幕后,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送珠宝首饰丝绸饰品之类。秦岚妆卸了一半,只好叫白鹄先帮忙拒绝。


外面曲终人散,灰尘飘在光束里,白鹄看到不少富商巨贾投来贪婪的目光,划破黑暗。


“你不要答应他们。”

“嗯?”

“他们都是根据欲望行事的怪物,你答应了他们,不会有好结果。”

“那你呢?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?”

“至少我真正爱你。”

秦岚一笑,“爱不爱,爱什么,怎么爱,又有什么区别。他们根据欲望,你根据命令。和自视清高的你比起来,他们至少懂得自己肮脏,是更好的选择。”


他的眼睛上抬,眼尾嫣红,似笑不笑地看着白鹄。


一如当年。



10

两人一言不发地相处了小半个月。


朕尧忌日那天,戏班停演。

白鹄问了小姑娘,朕尧待人和善,后来却在宴上遭遇不测,一枚子弹刺入他的胸口。

秦岚帮他办了丧事,接手了戏班,一滴眼泪也没掉。


他们临出门扫墓时,分明还嘱咐了白鹄不要乱走。可在飘起雨的那一刻,白鹄却出现在秦岚身后,撑起一柄油纸伞。

“雅歌……”

“没事,你们先回。”


下山路上,小姑娘们还担忧地往他们这望了一眼。


现在只有他们两人了,秦岚背对他,怀里一捧白玫瑰。

“他怎么……我不是没杀他吗?”

“被你们组织盯上的人,还活得了吗。”



11

他们相识在很多年前的冬天。


那年的冬天格外冷,连渠城也下了雪。

雪在南方极少见,所以那年格外热闹,小孩老人都在雪地里笑。


某一天夜里,白鹄听到有人咿咿呀呀地唱戏。他披上外套出去看,看见了秦岚。

雪地里没了白日里的嬉闹声,枯木黄草,千里冰封,银星漫天,少年白衫红发,断断续续地唱着《锁麟囊》。


白鹄坐在雪地里,看着他唱戏,第二天屁股都冻麻了。


后来啊,后来他们一起走了很多年,白鹄成了杀手,而秦岚进了戏班。他们像所有普通人那样相爱,相伴。那个年纪谈未来太沉重,但他们幻想过的未来,都有对方的影子。


直到白鹄接到杀朕尧的任务。


他知道朕尧是秦岚的班主,他知道杀了他对秦岚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,何况凶手还是他白鹄。


他也想过,要不不接这个任务了吧。

但若是不接,他可能挡不住秦岚扑上去送死。朕尧是秦岚的伯乐,他教秦岚青衣,带他进戏班,让他上台,知遇之恩秦岚一直没忘。


于是他接了。


他想了一个两全之策,朕尧不会死,组织也不会追杀他。

他已经在手枪里换上了麻醉弹,提前支开了秦岚,联系好了汴州的朋友。等朕尧中弹,他就把他送上去汴州的马车,在那里他会知道一切,隐姓埋名地活下去。


他没告诉秦岚,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做好。


白鹄什么都算好了,就是没算到开枪那一刻,秦岚会冲向朕尧,将他拉开。


没有人中招。


秦岚冷冷地看着他,胸口上下起伏着,显然刚跑过来。

“秦岚,你听我说……”

秦岚一眼也不多给他,偏过头去,“你知道朕尧对我的意义。”

“我知道。但是……”

“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


白鹄垂下手,扔下枪,看他的秦岚拉着朕尧远去,越来越小,直到融入夜幕里。



12

“你想听我对那件事的解释吗?”

“重要吗?朕尧已经死了。”


白鹄还是想说些什么,他扯着秦岚的衣角。


秦岚转过头,“我知道可能有误会,当年是我太冲动。”他顿了顿,笑笑,“如果当时我没有冲出来,也许那次我们不会分开,但我们之间的不信任和你的自负,仍然会葬送我们的感情。”


白鹄知道他原本想好的话已经烂在肚里了。


“走吧。”



13

秦岚这些年又何尝没有思念呢?

在一起那么多年,一夜之间却成了过路人。他也曾在夜里悄悄画过白鹄的脸。他也曾入戏,唱着别人的故事流着自己的泪。


到现在他也没能忘了白鹄。

见到他鲜血淋漓地倒在自己面前,他还是把他背回住处。见他思念入骨,也忍不住悸动。


但白鹄,还是太小了。

这么多年他还是没长大,没能长成稳重的男人。他还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孩子,以为自己独自一人什么也能做成。


可两个人在一起,秦岚也想帮他承担。

但他什么也不说,只自己一心向前。


秦岚不知道他这是不信任自己还是过度自傲,他只觉得什么事都靠猜实在太累了。


与其冒着再受一次伤害的危险满足自己,不如慢慢戒掉这份喜欢。



14

白鹄的伤彻底好了。


他起初想赖着不走,当一个杂工。


后来秦岚来了,“你还太年轻了,还有那么长的路,何必跟我们戏子混在一起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小姑娘们在一旁挤眉弄眼,“他是说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回来啦。”

秦岚想矢口否认。

白鹄却盯住秦岚,咧嘴一笑,“你要等我啊,雅歌。”


临觞奏《九韶》,雅歌何邕邕。

那年他听到秦岚雪地里唱着戏,乘兴吟出了这句古人所作的诗。



15

这么多年过去了,白鹄还未回来。

秦岚已经唱了几十遍《锁麟囊》,台下人头攒动,他却还未等到他真正的听众。


又一遍唱罢谢幕,他望向人海,仍未找到那个金色头发的游子。

于是他无奈退场,却不留神踩到凸起的木板,向前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。


秦岚听见那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,“唱得真好,回去多给我唱几遍。”


罢了,他努力这么多年,也该有一些奖励了。






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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